在北极找不到北

〔九钎〕极限一分之二·中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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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文笔没逻辑


瞎写一通图个乐


不上升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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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躺在手术台上,钎城曾在极短的时间内回望了自己十几余年年的短暂人生,他经历了很多,比如早恋,比如分手,比如未婚生子,比如离家出走……甚至于深陷其中的生死。


对于死亡感同身受的体会并不美好,人在痛极之时不会觉得肉体上的折磨有多难熬,更多的是会体会到那种无力和绝望,那个时候,一了百了这个词会显得十分贴切。


钎城不是例外。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想握住医生的手,告诉他,算了吧,就这样吧。


但也只是想想,生理上的虚弱打碎了他想死的冲动,直接给他扔到了向死而生的路上,路上有周陌辞,有许唯安,有他还应当挂念的人。


后来主刀的医生曾对陪床的花海告过状,还一本正经的嘱咐花海看住自己不要轻生,钎城撇撇嘴,对着医生来了句“对啊,就是不想活了又怎样”,转眼却看到花海红着眼眶盯着自己,圆的像个鹌鹑蛋的脸上写满了愤怒。


他说,“周诣涛,你真的很自私,你痛痛快快地走了,然后让活着的人一辈子想着你,一辈子都走不出来,你真的很混蛋。”


钎城愣住了,他从未见过这般恐惧到愤怒的花海,也从未想过隔着一道手术室的门,门外的世界会因为自己而怎样的不安和悲伤。


直到如今角色交换,他站在花海曾经站过的走廊里,倚在花海倚过的墙上,坐在花海坐过的长椅上,才真正体会到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那种从心口处不断弥漫开来的焦躁和恐惧。


“手术中”三个字一会儿清晰,一会儿又重叠成通红的一片,仿若深不可测的漩涡,抽离着钎城的意识。


“钎城——”


好像有人叫他。


“钎城——”


他没有听错。


“周先生!你还好吗?”


“什么?”钎城紧闭的双眼狠狠挤了一下,尔后猛地睁开,撑着膝盖,嘴里还喘着粗气,看着眼前一脸担忧的花海,“他出来了吗?”


“还没,医生说是胃出血,但是送医比较及时,应该不会有事。”


钎城好像听进去了,情绪不再波动,又仿若听不懂一般,低着头轻轻说道,“告诉他不要有想死的想法,我……有人在外面等着他。”


秦舒寒看着钎城的侧脸,眼神里褪去了平日里好像七情六欲不存在一般的冷傲,露出了几分柔和的感性,“钎城?我能和你聊聊吗?”


钎城回头,他这才注意到一直跟自己说话的是一个身着一身白色职业西装的女人。


他见过她,纵使五年前的那个女孩穿着靓丽的运动服,浑身上下散发的青春气息于现在相比太过于稚嫩,他还是能认出她。


“秦小姐,我们……”


他本想说,我们没什么好聊的。可怎么看,这都像一句逃避的借口,他既然坦然地承认了自己认识她,何必再摆出一副小肚量的模样。


何况,关于九尾,他有太多想要知道的。


“好。”


“五年前,你是不是见过我?”


钎城点点头,“在医院。”


“果然,”秦舒寒叹了口气,“钎城——许鑫蓁跟我提起你的时候一直都不叫你的名字,要么就是钎城,要么就是阿……哈哈,提的次数太多了,我也就顺带习惯了叫你钎城,会觉得不舒服吗?”


“没事。”秦舒寒骨子里的大家闺秀的气质让钎城不自觉地放下了下意识的防备。


“钎城,我跟许鑫蓁之间,毫无瓜葛。”


钎城抬眸看着秦舒寒,没有说话。


“钎城,你能听我讲个故事吗?”


“嗯。”


秦舒寒深吸一口气,走了两步撑在了窗台上,“五年前,十七岁的女孩情窦初开,喜欢上了自己的学长,应该怎么说,一见钟情吧,嗬,她一路追随他,高中,大学,甚至放弃了从小练到大的舞蹈选择了从未涉足过的新闻媒体专业,她以为,他也会转身看到她的。后来,学长去打了电竞,女孩儿就逃课去现场给他加油助威,终于有一天,在一场比赛结束以后,女孩儿等在门口准备主动开口去搭讪,学长从人群中走出来,直冲冲地朝她的方向跑去,女孩儿愣住了,那一瞬间,心跳地难以把控,甚至幼稚地闭上了眼。可是过了很久很久,什么都没有。女孩儿睁开眼,转身就看见学长少见的撒着娇的模样,在他的面前,站着另一个高挑俊秀的少年,他听到学长说,我好想你。那一瞬间……”秦舒寒抿了抿颤抖的嘴唇,强迫自己睁大了眸子,嘴角的笑容像极了当边灿灿的少女,“那一瞬间,她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影子啊,是永远追不上光的。可是她也不甘心啊……她为什么要不甘心啊……她赌气地跑回家,甚至答应了母亲和干妈联姻的想法,然后跟那个所谓的未婚夫见了面,还去妇产科做了性别检查,甚至大言不惭地说,‘嘿,我孩子的爸爸只能是学长哦’,嗬。”


秦舒寒扯出一个大大的笑,笑着笑着,就哭了。


“你说我是不是特别幼稚特别自私啊,”她抬头眨了眨眼眼泪依旧不听话地流了下来,秦舒寒转过身靠在墙上,“我到现在都不敢用自己的身份去讲述那段荒唐的时间,不敢去面对那个任性的自己。”


“你……”钎城之间动了动,从口袋里摸出几张纸巾,“你是一个很好的人。”


或许是他的语气太过于虔诚,秦舒寒侧眸看像他,“你但凡有点儿开玩笑的意味我都会选择相信,哈哈,没想到你竟然会随身带纸巾。”


“我刚开始做蛋糕时,做的一塌糊涂,就习惯了随身带着点儿,擦的时候不至于太手忙脚乱。”似是不愿意再去回忆,钎城又将话题拉了回去。


“我是说真的。你方才说我原不原谅你,其实,我从来没有恨过你,哪怕是第一次见到你,也没有。我跟他,那段时间,其实出了很大问题,不管有没有你,我们俩都会分开。看到你们俩的那一瞬间,我确实很难过,但是更多的是释然。用你的话说,他就是我生命中的那束光,我就是他随手关灯以后,就消失不见的影子。既然融不到一起,何不找个岔路口,早些分开的好。”


“所以,如果没有陌辞和唯安,你真的就打算一辈子都不再见他吗?”


良久,钎城缓缓点了点头。


秦舒寒却不再与他直视,视线转向窗外并不刺眼的暖阳,微微摇了摇头。


“钎城,你的光跟我的光不一样的。当初你离开以后,许鑫蓁找了你很久很久。他去遍了你去过的所有的地方,他甚至还跑去了你的老家,只不过你没在。”


“他去过我家?那我妈……”


“阿姨说你不在,然后把他连打带骂赶出了家门,那天下着雨,他就固执地跪在你家门口,浑身上下湿了个通透。直到你妹妹告诉他,你跟家里人吵了架,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家了,他才失了魂儿似的回了俱乐部。那次,他发了高烧,连续几天都反反复复退不下去,后来,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变得安静,淡漠,疏离却又保持着恰当的温润,这种相安无事的距离感,让别人很难再走进他的心里。”


钎城垂在身侧的指节握了握,“他的身体,也是那个时候……”


“嗯。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开始慢慢学会喝酒,平时除了陪安安就是训练,没日没夜的训练,他说只有那样才能没那么想你。队医多少次嘱咐他好好休息,他都不放在心上。其实也不是他任性,钎城,他是真的放不下你。”


“傻子。”钎城攥紧了身侧的手,低声骂了一句。


“钎城,唯安和陌辞的事我都听说了。我知道我没有立场劝你什么,也没有资格替许鑫蓁说什么,但是,哪怕是看在孩子的份上呢?他可能不是一个好的伴侣,但一定是一个好的爸爸,他有多爱你,就有多爱安安。”


钎城眸子一颤。即便他对九尾已经没有了太多的怨恨,可想起来那天他的威胁,就不免呼吸一滞。


“我知道你还有你放不下的地方,我说这么多,不是想逼迫你去原谅他,我只是不希望你们就这样带着遗憾分开,然后某一天再想起来,会觉得特别特别的后悔。一个人在这个世界能找到自己爱而且又爱自己的那个人,是件特别特别困难而又幸运的事。


“我见过许鑫蓁爱你的样子,所以我敢保证,现在的他,只会比以前更爱你。”


话音未落,身后的手术灯倏地熄灭。


纯白色的手术门缓缓打开,熟睡的人儿映在钎城的眸子里,渐渐放大,一切都好像慢了下来,有了尘埃落定的意味,无处安放的心也随机落了下来。


九尾麻药劲儿还没过,此时白着一张脸安静地睡着,少了平日里混球样儿,倒显得没有那般讨人厌了。


钎城将手搭在九尾额间,轻轻捋了捋他细碎的头发。


他倒是听自己的话,真的将头发染回了黑色。


“病人胃部溃疡面积比较大,出血量也比较多,不过送医比较及时,没有出现穿孔症状,病情还算是稳定。后续还需要一个比较长的恢复过程,家属要多上点儿心。”


家属?


“好,”钎城挑了挑眉,“谢谢医……左医生?”方才注意力一直集中在九尾身上,钎城这才认出眼前身形高挑的主治医生竟然是左斌,“鬼哥,好久不见。”


“钎城?你这……”辰鬼看看眼前比之五年前成熟了许多的少年,又指了指被推回病房的九尾,眼神里带着询问,“他就是……”


钎城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怎么,你跟鬼哥也认识?”秦舒寒问道。


“何止认识,鬼哥是我当年的主治医生。不过,鬼哥你从产科转到了……嗯?”钎城瞅了瞅辰鬼胸前的小牌牌,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是啊,现在再想想,你竟然是我在产科接收的最后一位病人。”


“为什么转到这边来?医院调得吗?”


“那倒不是,我自己申请的。我连……嗬,都过去了,不提了。走吧,去看看他。”










“阿钎,好累哦,你背我回家嘛——”


“少来,你看看你身上的肉,死沉死沉的。”


“啧,你这人,等小爷我瘦了,到时候帅的一批,你想背都排不上!”


“我谢谢你,你给我钱我都不背你。”


“哎呀,别生气嘛阿钎——你等我嘛——”


……


天降比不过竹马。


钎城想过,如果两个人没有竹马这份命运的纠缠,那当初他可能成为九尾初恋的那一个就不是他,他或许会先于自己遇到一个更合适的人。


命运有意,造化弄人。


后来,少年真的长高了,模样也出落得俊秀出众,可陪在他身边的,还是自己。


“阿蓁,你说,你遇见我,你后不后悔啊?


“是后悔的吧。高中的时候你就被人堵过墙角,如果不是我自作主张挡在你面前,你是不是就跟人家走了啊。


唉,你说你小迷妹那么多,还都是长得很好看的女孩儿,总会有对上眼的吧。


现在想想,好像小时候我缠着你更多一点儿啊,风水轮流转,你现在也不肯放过我了。”


钎城垫着手背转了个脑袋,恰恰好能看到九尾的侧脸。这个角度看过去,九尾眼睫真的纤长的过分,伴着轻轻的颤动,像极了行将起舞的飞蝶,有棱有角又不失圆润的下颌线勾勒着完美的弧度。


一夜未眠再加上方才手术室外过度的紧张让钎城精疲力尽,如今时不时抬头看一下点滴的动作也让他脑袋晕晕的,意识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钎城索性趴在了病床边,含糊不清地嘟囔着,指尖一下一下没有节奏地划着九尾的手背,留下淡淡的粉色痕迹。


“你长高了,瘦了,也更好看了,可是我却不能再背你回家了。”钎城揉了揉惺忪的双眼,抬眼看了看快要见底的点滴瓶。


“陌辞和唯安我会让花海接回他们俱乐部了,你麻烦一下秦小姐将他们带回来吧。嗯——还有什么——我想想啊,哦对,陌辞不吃煮的鸡蛋,吃了会不舒服,你要学着给他做煎蛋,然后,他有起床气,这点儿你不要怪我,那是遗传的你,你怎么起得床就怎么哄他起床。”


仅剩的一点儿药液顺着滴液管缓缓流进葫芦管里,啪啪作响,滴在了钎城的心口,让他心脏一绞。


时间快要到了。


钎城撑着床沿站起来,接起花海的电话,迷迷糊糊地往门外走去。


“喂,螺丝圆,我听无铭说,你好像吓着了。”钎城疲惫地扯出一个玩笑。


出乎意料,花海没有炸毛,反而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纵使五年来花海对于九尾,能怼的地方绝不放过,能要他一个人头绝不手下留情,但还不至于要他命的地步。眼睁睁地看着九尾在自己面前吐血昏迷,一向跳脱的花小海也不免发了怵,“那个……他……还好吗?”


“没事儿,就是有点胃出血,他麻药劲儿还没过,还在睡着。”


“哦。嗯……我把他俩接回来了,我没跟他们说,不过我感觉就他俩那个聪明劲儿,你也瞒不了多久。”


钎城靠在墙上,缓缓滑坐到地上,双手抱着膝盖,就像个迷路的小孩子,语气里写满了迷茫,“我没打算瞒着,等他好点了,我就把他俩带来。南南,早晚都要认他的。”


“你真的打算告诉他啊,那你以后怎么办?重新跟他在一起吗?还是……粥一淘,你不会打算一个人离开吧?!”


“我还没想好呢……我心里好乱,捋不清楚。就有什么堵在那里似的,想想以前,就觉得心里空空的没有安全感,我其实觉得这五年过得也挺好的,虽然说出来很矫情,我真的害怕,跟他重新在一起我就是在赌,赌上我自己也赌上了陌辞和唯安,我赌不起。”


“可是……”


“算了,再说吧,等他醒了再说吧。他点滴快打完了,我得进去了。”


钎城起的太猛,推门时眼前的黑点还未散去,迷迷糊糊地走了两步,视野里闯入空荡荡的病床,钎城登时清醒,一阵冷汗,甩了甩脑袋,待眼前清明后,才看见身穿病号服靠在窗台上的九尾。


“你去哪了?”嗓子哑的不成样子,一出声就呛得九尾眉头一皱。


“你……你醒了啊?不是,你怎么起来了?”


“你去哪儿了?”他依旧重复着,语气里带着一丝委屈。


“我出去接了个电话,你赶紧上床,点滴快打完了,我去叫护士……哎!许鑫蓁,你干嘛!”


强制性拔出的针头带出一串血珠,鲜红的血液顺着九尾白皙的手背染红了床单和地毯,刺眼的存在。


血还在流,他却好像并不在乎,强撑着靠在墙上,固执地盯着慌乱的钎城。


“你别闹了,手背都肿了,许鑫蓁,你能不能对自己好一点?”


“那你能不能对我好一点?”


“我……”


话音未落,钎城只觉得手腕被攥得生疼,重心一晃,整个人朝前跌去,眼看着就要压到九尾身上,钎城眼疾手快地撑在了台子上,侧过身子撞在了九尾身边,额角扬起的碎发堪堪划过他鼻尖。


未等他反应过来,九尾转了个身,将他禁锢在了墙上。


好歹也是个病人,这么折腾一番,九尾脸色愈发白的惨不忍睹,钎城听着他有些粗重的呼吸,一时间不敢再动。


“许鑫蓁,你先放手好不好?”


九尾做了个梦,梦里所有人都在,却唯独不见钎城。


钎城的声音就在耳边环绕,他说他要走了,还嘱咐了很多他压根就听不进去的。


他以为只是梦的,天知道醒过来身边空荡荡的感觉让他有多绝望。


他没有多少资本继续追了。


除了放手一搏,无路可退。


“不好,我放手你就走了。”


蓝白相间的病号服下洇出淡淡的红色,在钎城看来,刺眼至极。


“许鑫蓁!你能不能那么任性!”


“我任性?是,我任性,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就一直像个任性的小孩子,所以你才想丢就丢,说离开就离开?”


“是又怎样!你就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子,我行我素,想干嘛就干嘛,从来不会在意别人的感受,所以我才会离开,你就活该一个人疼死在这里!”


钎城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在一起,指甲嵌进肉里,带来一阵阵刺痛。


闻言,九尾身形晃了晃,呼吸愈发粗重,语气变得凉薄,“我活该?是,我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我活该!老子没了你过得好好的,泡妞搞基干什么不行,你他妈丢给我一个小的自己走了,还让我把我亲生儿子当成养子养了五年,你是不是就看不得我好过?”


钎城眼睫毛颤抖地过分,眯了眯眸子,“所以你觉得你养许唯安很委屈是吗?你觉得他耽误了你美好生活是吗?嗬,你就适合一个人过!”钎城气极反笑,却也只是一瞬,便紧紧咬住了嘴角。


“你都这么想了,那你就走啊,走的彻彻底底啊,为什么还要把孩子留在我这里啊!”


“因为我他妈养不起!你满意了嘛许鑫蓁!”


左脸颊一阵刺痛。


口不择言是要付出代价的,九尾低着头踉跄两步,撞在身后的床沿上,低落在手背上的液体还温热着,九尾仿若被灼烧一般,上头的情绪慢慢散去,只留下心脏火辣辣地疼。


“因为我养不起啊许鑫蓁……”钎城脱了力滑坐到地上,剔透的清泪顺流而下,“我他妈自己都活不了了,陌辞也一次次地进抢救室,你让我怎么去养他们两个,让我保不住一个,还要眼睁睁看着另一个去死嘛!现在你来怪我把孩子给你,怪我耽误了你出去鬼混,那好啊,你放我们走,你放我们走啊!”


“你当年……”九尾动了动嘴唇,眼神里带着些许难以置信,他以为钎城离开后会过得很好,如今听他亲口说出当年的真相,方才上头的性子顷刻间被浇了个通透,悔意节节攀升,“钎城,我……”


“你起开——凭什么啊许鑫蓁,五年前你就对我爱答不理的,那时候跟你在一起我都要小心翼翼的,你不让我打电话我就不打,我一个人在宿舍里发高烧烧到脱水我都没给你打,我不想看着咻咻就那么被人丢掉,我没办法了去找你你还要反过来凶我,甚至……嗬,”脑海里闪过那些不堪入目的片段,钎城痛苦地闭了闭眼,“许鑫蓁,你总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我跟你说什么都不如你的那些事情重要,我想要你多陪我一会儿,又逼着自己说不要去打扰你,我那么努力地寻找一个平衡点,可你什么都看不到,就连我跟你说分手你都不放在心上。你现在醒来就问我去哪儿?我退学,跟家里闹翻走投无路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出现……别人每次去产检都是两个人一起,可我只有一个人。孩子没有你的信息素,每天闹得要死,医生说孩子很难保得住,生出来也不一定能活。你现在问我去哪儿,那孩子早产的时候你在哪?医院要家属签病危通知书的时候你在哪?我赌上性命换来的孩子,你以为我想要给你嘛!”


钎城喘着粗气,忽地哽住了,将头埋在膝窝里,语气软了下来,“我本来就没有想要再见你的,是你要来招惹我的,为什么……许鑫蓁,你他妈就是个混蛋,你就是个混蛋……”


钎城捂着脸,生平第一次,哭得像个丢了糖果还迷了路的小孩子。即使是小时候武术比赛受了伤丢了奖杯,他都没有这般哭过。


什么都不想再隐瞒了,去他妈的矫情,去他妈的隐忍大度,面对许鑫蓁,他忽然不想再强迫自己坚强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再见到许唯安。


或者准确点儿说,他没有想过这辈子还能有看到许唯安的时候。


许唯安本应是他这辈子都不敢触碰的秘密。


阿泰这辈子最后悔的两件事,一个是弄丢了鬼哥,另一个,就是告诉钎城九尾准备收养一个小孩子。


八成是那个女孩儿的性别检测不如人意吧。


那时候,分手已经三四月有余的钎城已经不似最初那般赌气难过,他感慨地笑了笑,想到自己那份错误的性别检测报告,只觉得造化弄人,却不再强求。


他与九尾之间,或许早就不不是性别检测的问题了。


后来早产加上生不如死的大出血让他几乎在极短的时间里失去了所有的意识,眼前是一片又一片黑雾,他甚至连耳边婴儿嘹亮的哭声都听不真切。


同一时间,本就因为出现窒息情况而下了病危通知书的周陌辞又因为突发肺炎,进了重症监护室。


一切都乱了套,一步步走向最坏的模样。


钎城在ICU待了近半个月转好的迹象也不甚明显,周陌辞则依旧经历着入世最大的劫难。


在此期间,钎城只醒过一次,见到的唯一个人,是阿泰。


阿泰至今都忘不了身上插满了管子连呼吸都费劲的少年,一笔一划地在他手上写字的模样。



——把 安 安 给 他 


——从 此 跟 我 再 没 有 关 系



几乎每写一划,钎城就会流出一滴眼泪,写完最后一笔时钎城白的透明的脸上早已泪流满面。


似是在等待阿泰的回应,哪怕呼吸器里已经出现了血雾,钎城依旧执拗地握着阿泰的手腕,直到阿泰点头,那个纤细到病态的手腕才脱了力打到了床沿上,繁闹的机器声响彻整个重症监护室。


老大被送走,名字成了他送给他唯一的礼物。


唯安。


你我从此陌路相辞,望君平安胜意,断我余生留念。


自始至终,钎城都没有看过一眼这个陪伴了自己七个多月的孩子。


钎城觉得自己那段时间几乎在阎王殿门前反复横跳,门槛都快给踩烂了,或许连阎王爷都嫌弃他了,最后索性将他拒之门外。


幸运的是,周陌辞也捡回了一条小命。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每次隔着保温箱看着醒着睡着的周陌辞,钎城都会在脑海里想到许唯安,想他是不是真的长着跟周陌辞相似的小脸,睡觉时也会嘟着嘴翻个身,哭起来也像个软绵绵的小兔子,醒着时会努力伸着胳膊攥着别人的小拇指……


可是,一切只能想象。


所有的一切即使过去那么久,想起来还是会觉得委屈,巨大的孤独感和无助感就像个无形的网,悬挂在钎城头上,随着九尾的出现步步逼近,迫使他重新去回忆那些想忘却又逃不出来的时光。


阿泰和花海也曾试图让他闷在心里的那些话讲出来,发泄出来,他却总是摆出一个完美的笑容,像个看淡了所有的孤寡老人一般,反过来安慰你,过去了,都过去了。


时间久了,连钎城自己都觉得好像曾经的自己也没有那么难过。


原来,只是因为他们不是许鑫蓁。


原来,许鑫蓁在他心里仍旧是不一样的。


原来,他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喜欢他。


真贱。


“阿钎……”


“你别叫我……我不想理你……”钎城揉了揉通红的双眼,气鼓鼓地站起身来。


“对不起,我刚才胡说八道的……”看着钎城脖子上被自己抵出来的红痕,九尾一阵心疼。


“我说你别跟我说话!回去,回床上去!你再任性一次,我就让你再也找不到我……”


“哦,嗯?阿钎你,你不走了?”


脾气也发够了,想说的也说了,该骂的也骂了,甚至还实打实地打了一拳,钎城突然没那么难受了。就好像封瓶许久地红酒突然被拔了木塞,浓郁的香气终得释放,散入一片天地,醉了世间所有的烟火脾性。


“你管我走不走!我走你敢拦着我试试!”钎城揉了揉眼。


“阿钎——你过来嘛,好痛哦……”


“活该!闭嘴,自己忍着,你有这力气凶我就死不了!自作自受!”


九尾瘪了瘪嘴。


他是真的疼,刀口八成是裂开了,麻醉药药劲儿也过了,从腰侧蔓延到末节神经的疼痛随着房间的安静显得愈发不可忽视。


钎城背对着九尾趴在窗台上,心思却随着迎面的小风飘到了身后去。他以为以九尾的性子,还要软磨他一会儿的,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人竟然真的不再说话。


如果忽略掉他越来越紊乱的呼吸,钎城都快忘了这人几个小时前还吐了血躺在手术室上。


“许鑫蓁!你醒醒!”


“嗯?”九尾缓慢地眨了眨眼,眸子因为疼痛一时间竟然没能聚焦,只凭感觉下意识地摸索着,“阿钎……别走……”


“我不走,不走。我给你去叫医生。”


“别走……”九尾好像没听懂,只觉得身边一空,眼前模糊的人影就消失不见。整个人委委屈屈地蜷了起来。


辰鬼一进门,就瞥见了床边摇摇欲坠的九尾,目测了一下出血量,松了口气,应该只是缝合线开了一点儿,“啧,我觉得这么多年我缝合手术做的也算不错的,你俩搁这儿砸我招牌啊,嘶——钎城,过来摁住他。”


九尾疼得迷糊,怎么都不让辰鬼靠近,钎城没办法,蹲下身子趴在了他耳边,轻声说道“阿蓁,忍一忍,我带你回家……”


出乎意料,九尾真的渐渐安静了下来,窝在钎城怀里,死皱着眉却也不再挣扎。


钎城轻轻勾过他的指尖。


嘴上不情不愿的样子,可十七岁的周诣涛还是将许鑫蓁背回了家。


那时候的九尾习惯了欺负他,因着那些没人知道的小心思,钎城总是别别扭扭地拒说着不要,却又口嫌体正地为他尽心做着一切。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原来他做的这些,九尾也都有记得的。


“阿钎……回家……带我回家好不好……”九尾小声呢喃着,在镇定剂的作用下渐渐睡去,冰凉的指尖依旧缠在钎城的衣角处。


“好。”









世间最悲不过离别,最难熬是一别经年:第一年孤独似海,第二年相思成灾,第三年此心不改,第四年此情不怠,第五年静候君来……(①)


往后,我不想再去体会。


还好,你回来了,而我,依旧停留在原地,等你带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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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借鉴于盗墓笔记《我许君十年等待》


中篇就此完结啦!!!


这章是不是很粗长🤣夸夸我夸夸我呀(别打我我飘啦~😉)


其实他们俩争吵这一段是我最最开始想到的片段,在脑海里不断的演绎优化,但文笔有限,还是没能写出满意的那种张力😢


性格使然,钎城不会在心里藏有太多的仇恨,更多的其实是五年来压抑的思念和想要靠近却又害怕重蹈覆辙的恐惧,埋在心底,一点点发酵。他需要有一个人来让他发泄,而这个人,只能是九尾。


九尾呢,其实得知许唯安和周陌辞的事情后,其实没有想过离开或者怎样,他只是觉得矛盾觉得别扭,觉得一时间难以接受。醒来后见不到人让他彻底无措,顺势将心底的质问一股脑蹦了出来。


说白了就是敞开心扉双向救赎吧。


下篇……应该就是带着甜味的了,至于甜不甜……嗯……阿巴阿巴😦😦😦


废话好多,溜了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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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都想吃个小土豆 听听天空(紫色:三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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